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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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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放完後, 小朋友們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這個時間春節聯歡晚會剛開始,整個操場上只有他們兩個人。

許歲酒醒得差不多,也終於感覺到一絲冷意。

她吸吸鼻子, 問陳準:“你煙哪兒來的?”

“許伯煙盒裏拿的。”

“你會吸煙?”

陳準好笑:“會啊, 這有什麽難的。”為避免大戰, 他又加一句:“但是沒癮。”

許歲收回不太友善的眼神,盡管她愛看,但要選擇,還是希望他身體健康:“以後不準吸。”

“說了沒癮。”

許歲哼道:“你還挺自律的。”

陳準回想了下:“的確,自從我高中練體育開始, 就比較善於自我管理。我可以連續四年每天八千米跑, 早上沒跑晚上補。”他說:“為了增肌, 斷碳一年, 連啤酒也不碰。”

許歲真心佩服他:“就沒什麽令你上癮的?”

兩人仍然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陳準瞥過來一眼:“你,”他停頓半秒:“故意問的吧。”

“什麽故意?”

陳準懶得給她解釋, 站直身體, 擡手把她衣服上的帽子向前一扣:“走吧, 回去看春晚。”

許歲被他摟在懷裏往家的方向走,頭上帽子過大, 毛茸茸的帽沿垂下來,幾乎遮住全部視線。

許歲也沒怎麽看路, 反正他不會把自己帶到泥坑裏。

她跟著他安靜地走著, 忽然想明白他剛才的回答其實是兩句話。

許歲笑瞇瞇的, 摟緊了他的腰。

兩人繞過花壇, 又穿過一棟棟樓, 快到家門口時, 有涼涼的東西飄到許歲臉上,她努力擡起頭,路燈下更加明顯,原來是下雪了。

其實她從早上就開始期待一場雪。如此歡喜的節日,身邊有他,好像這樣才算完美。

於是這年的最後一天,許歲拉住陳準,兩人在飄雪的路燈下接吻。

轉天清晨,陳準回了南嶺,他需要陪一下父親,另外也有親戚要走。

初三許歲自己開車,到家時一天已經過半。

很久沒有回來,家具上和地面布滿灰塵,許歲先去衛生間扭開熱水器,又將各個房間仔細打掃一遍,剛想去洗個澡時,門被敲響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許歲邊綁頭發邊往門口走。

陳準帶來一份糖炒栗子,是在小區附近的街邊買的,新鮮出爐還有些燙手。

許歲洗完澡出來,陳準已經剝了幾顆放在小碗裏,叫她趁熱吃。

“為什麽你每次都能剝出一整顆。”她基本是從中間咬開,然後用牙齒去啃裏面的栗子肉。

許歲拿來一顆吃,坐在沙發上擦頭發,好像只是隨便一問。

陳準邊剝栗子邊看電視,聽了笑笑,好像也沒打算教給她。

中央頻道仍在重播春節聯歡晚會,也就地方臺還可以翻到一兩部電視劇。

兩人半天沒說話,各做各的,卻也不覺得無聊。

過了會兒,許歲擡頭看看時間,問陳準:“我們幾點去基地?”

“晚上吧。”

“那吃完晚飯再走?”

陳準點頭,將新剝好的栗子餵進她嘴裏。其實他只吃了兩三顆,剩下都是剝給許歲的。

許歲用遙控器調臺,找不到太好看的節目,翻了一圈兒,最後隨便放在某個頻道上,又去拿小碗裏的栗子,她喜歡這種綿密香甜的口感。

“覺得幸福嗎?”陳準忽然問。

栗子在她眼裏,應該屬於軟糯粘糊的那類食物。

許歲聽出他在調侃自己,瞥著他:“還行。”

“分享分享。”他傾身過來要吻她。

許歲一躲,嫌棄道:“惡心。”

陳準撲了個空,其實只是逗逗她而已:“別吃太多,熱量炸彈。”

許歲點點頭。

陳準把栗子殼收進垃圾桶,起身去洗手,回來直接躺到沙發上,腦袋枕著她的腿。

許歲兩腳搭著茶幾,差點支撐不住他的重量。

電視裏在播廣告,如今旅游已經成為假期消遣的流行,介紹說某某度假村地處山林,環境悠然,鳥語花香,特色是一些房間設有網紅屋頂床,在這裏怕是會失眠,因為風景太美不舍得入睡。

許歲毫無情趣:“睡一晚會中風吧。”

陳準讚同:“頭疼肯定的。”

她又問:“不怕落鳥屎嗎?”

“可能還有蛇。”

許歲擺弄著陳準頭發,手臂上汗毛直立。

陳準擡起手臂摸著她小腿:“做點什麽也不方便,雖然挺刺激,但是也沒有露天表演的習慣。”

許歲笑笑。

兩個對浪漫過敏的人討論一番,這個度假村可以關門大吉了。

緊接著,電視裏又播內衣廣告,說此款內衣有聚攏增杯的效果,面料親膚柔軟。畫面上是一位身材很好的模特,她穿這款內衣之前和穿之後對比明顯,外面又套上一件深V包臀連衣裙,胸線飽滿,效果好極了。

許歲說:“我好像還沒有這種類型的衣服。”

陳準斜了她一眼:“去外面穿?”

“不然呢?”

“裸奔更好。”

許歲故意氣他:“改天買件試試。”

陳準說:“你要敢穿出去,腿給你打折了。”

他語氣淡淡地威脅著她,不知從哪一秒開始,一切變了味道。兩人哪兒還有心思討論接下來的廣告。

後來許歲被陳準抱回臥室,這一切都結束已經四點半鐘,洗完澡再各自收拾妥當,做晚飯已經來不及。

兩人先去寵物醫院接端午,在前往動保基地的路上有家便利店,陳準下車買了兩個飯團和一個三明治,又隨手拿兩瓶常溫礦泉水。

年後的第三天,他們在車上隨隨便便解決了晚飯。

到基地時,大門是鎖著的,劉叔夫妻已經先一步去了火車站,留有字條,說貓狗剛剛餵過,叫陳準晚些時候給換次水。

陳準收起字條,招呼許歲隨便坐。

許歲從肩膀取下背包,第一次認真打量夫妻倆平時生活的小屋。進門是竈臺,另一邊有三個半人高的老式瓦缸,放米面和腌菜,床在對面,旁邊一個深棕色衣櫃,緊挨著的是洗衣機和冰櫃……

這大概就是整間房的全部,家具填空補缺,沒有分區,但收拾得很幹凈,地面不見一點灰塵。

許歲問:“劉叔劉嬸是怎麽找來的?”

“別人介紹。”陳準說:“他們的兒子在南嶺讀大學,夫妻倆陪讀,順便打點零工。”

“這裏幸虧有他們。”

“的確。”

她左看右看這會兒功夫,陳準已經換好剛帶來的新床單。

基地屬於郊區,冬季每到五六點鐘已經不見路人,燈光也稀缺,從窗戶往外看去,一片漆黑。

再晚些時候,陳準去狗舍查看一番,鎖好大門,便回到小屋裏來。

許歲縮在被子裏,從床頭拿到一副紙牌:“鬥地主啊?”她建議。

這裏連電視機都沒有,不知道劉叔他們每晚怎麽度過的。

陳準洗著手:“就兩個人,怎麽鬥?”

許歲擡擡下巴:“算它一個。”

陳準順她示意的方向看了眼,端午安靜地趴在房門口,一雙黑亮的眼睛正來回轉動,輪番瞧著他們兩人。

每當陳準留宿,他都會把它從外面牽進來,讓它也睡屋裏。

“它瘋了你瘋了?”

許歲來了興致:“鬥兩把試試。”

反正無事可做,陳準願意哄著她,便脫掉鞋子上床準備玩幾把。

許歲正常發牌,出牌後再代替端午出牌,這樣一來,贏的情況多,輸了也是把紙條貼到端午身上。

半小時後,端午掛著四張紙條。它乖乖地蹲坐在床前,挺直脖子,一動不敢動,像被封印了一樣。

許歲忽然想起那年的暑假,她午休去陳準家裏消磨時間,他們吃冰棍看電視,無論做什麽,它都和現在一樣的坐姿,安靜無聲地陪伴在旁邊。

許歲不忍再欺負它,摘掉那些紙條,揉著它的頭。

端午便揚起鼻尖迎向她,瞇著眼一臉享受,尾巴也來回掃了幾掃。

許歲回頭問陳準:“過完年端午十歲了吧?”

“十歲或者更大一點。”陳準說。撿來時只根據它牙齒大概判斷了年齡,他根本不知道它具體多大。

“都過去十年了嗎?”許歲有些感嘆。

“我們變成熟,它變老了。”陳準側躺在雙人床的外側,手垂下去撫摸著端午的毛發:“它反應越來越遲鈍,眼睛沒有以前亮,聽覺也沒那麽靈敏了。”

許歲說:“狗的一年頂七年,端午現在已經是七十歲的老爺爺了。”

陳準笑笑,懶得下床,他抄起床頭的打火機朝開關方向隔空一擲,啪的一聲,室內陷入黑暗。

端午發出類似嘆息的聲音,在床邊舒服地躺下來。

許歲也縮回被窩裏。

陳準摟著她:“屋裏溫度還可以吧?”

“挺暖和的。”

“你穿著衣服睡還習慣嗎?”

許歲沒理解他的意思:“難道你都裸睡?”

“我是說你這件打底衫和保暖褲。”陳準下巴蹭著許歲頭頂,空出的手順她衣擺摸進去。

“睡衣我都疊好了,走時忘裝進背包裏。”她往外拉他手臂:“你走開,我要睡了。”

“摸著睡。”

“睡不著。”

“數羊。”

“一只羊,兩只羊,三只……”

陳準五指收攏輕捏她一下,聲音懶懶的:“默數。”

兩人說了會兒話,停頓大概半分鐘,陳準呼吸已經變得平緩綿長。許歲擡頭瞧了他一眼,屋子裏很暗,幾乎無法視物,她只好摸摸他的臉,換個舒服姿勢繼續數羊,很快也睡著了。

可是感覺沒睡多久,許歲被身邊的異動驚醒。

她猛地睜眼,眼前一晃,見陳準敏捷地跳下床去,光著腳竄到窗前,撩開簾子一角小心朝外看。

許歲心臟撲通直跳,“怎麽了?”

陳準示意她噤聲。

端午也醒來半趴在地上,它的確不如以前靈敏,沒發現異常,只默默望著陳準的方向。

許歲在床上呆坐一會兒,已經意識到什麽,她舔了舔發幹的嘴唇,也光著腳下去,悄悄走到陳準旁邊。

借著他敞開的縫隙,許歲看見幾個人影在院子裏活動,他們肩上扛著什麽,正來回往返。

許歲身體瞬間僵住,拉著陳準手臂:“偷狗的?”

“報警。”陳準沈聲。

許歲挪不動步,將近三十年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

陳準放下窗簾,回身掐著許歲手臂,將她拉至對面的墻角裏。他盯著她,眼中一片冷色,聲音也是從未有過的嚴厲:“一會兒無論發生什麽,你都不許出去,聽見嗎?”

許歲聲音是抖的,緊緊抓著他:“你也別出去……”

“狗讓他們偷走全都活不了。”

“你出去很危險。”許歲更怕這個。

“我拖住他們,你別開燈,鎖好門,報警。”陳準用力捏她:“聽懂點點頭。”

遲疑兩秒,許歲點頭。

陳準又瞧了她幾秒,聲音緩下來:“乖,沒事兒。”

他說完抄起門邊的鐵鍬,開鎖出去。

陳準與對方碰個正著。

借著狗舍那邊的微弱燈光,他看清有三人,他們大膽到面部未加任何遮掩,一瘦一胖,一個中等身材,瘦的滿頭綠發,不起眼的那個身上穿著藍夾克。

陳準忽然記起幾天前曾在基地見過這幾人。

他往前跨兩步,擋住通往大門的去路:“把狗放下,我當沒見過你們。”

對方顯然沒想到會有人突然出現,他們肩上扛著狗,正朝門口停的面包車上搬運。

藍夾克壓低聲音問同伴:“上次過來,不說是上了年紀的老頭和老婆子看夜嗎?”

“操,我他媽哪知道。”

藍夾克問:“那怎麽辦?”

後面的胖子扭頭啐口痰,磕磕巴巴地說:“他就就自己,怕你媽…….媽逼呢。”

陳準一怔,他記得這個聲音,年前在高速出口,他從一夥人手上高價買回幾只狗,當時有個胖子向他遞過煙,好像就是這人。

陳準神色微凜,厲聲道:“再說一遍,把狗給我放下。”

幾人之中綠頭發最狡猾,他嬉皮笑臉地問陳準:“兄弟別動氣,這麽著,這些狗多少錢,我們買下來成嗎?”

“一條一千,還買不買?”

對方笑容僵住,幾秒之內就變了臉色:“我給你,你他媽敢花嗎?跟你說句實話,監控我們拆了,後院那些狗剛才也全都餵了藥,給你留下也不一定能活的了,不如讓我們帶走,給你解決這些爛肉。”

陳準心臟猛地抽緊,狗舍那邊的確全無半點聲音,是他疏忽大意,出來這麽久,經這畜牲提醒才發覺。

陳準怒火中燒,卻殘存一絲理智,清楚以一敵三並無勝算。

他稍微側身:“我報警了,聰明的趕緊滾,不然就等著吃牢飯。”

幾人一楞。

胖子沖上前來:“他他他媽報警,別廢話了,先幹幹了他再說。”

他一松手,肩上扛著的大狗滑落下去,咚一聲砸向地面,它身體原本已經軟塌,仍發出一聲痛苦哀嚎,四肢抽搐幾下,便再無聲息。

陳準攥緊拳,這狗是許歲救助回來的,那天已經很晚,在一處廢棄矮磚房裏,她第一次一個人行動,全無對策。他想叫她放棄,可她看到大狗身下的幼崽時,實在不忍它們凍死在寒冬。他開著視頻一步步交她如何捕捉,說起來容易,實則有難度,她那次救助做的很棒。

陳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適應這個世界的惡,這一刻卻無法冷靜,不明白為什麽有人拼命去救,有人又要無情殺害。

胖子先朝他沖來,手裏同樣拿著根棍子。

陳準迎上去,揮起鐵鍬。

許歲靠著墻壁,咬疼嘴唇讓自己冷靜,她起先大腦一片空白,努力回想剛才陳準說的話,立即奔到床上找手機報警。

誰想她剛掛斷電話,就聽到外面的打鬥聲。

她跑向窗口,看到陳準已經和他們打作一團,從屋裏拿出去的鐵鍬不知去向,他把一個人壓在身下,一拳拳擊打對方面部。

端午也終於聽見外面的動靜,沖到門邊狂吠不止。

許歲狠狠咬住自己手指,見另外一人從地上躍起,撿起旁邊的棍子朝陳準後背敲去。

陳準無法顧全自己,對方這一下力氣極大,他悶哼一聲,身體向旁邊栽倒,蜷在地上半天無法動彈。

那幾人圍站在他身邊,說了什麽,忽然拳腳相加。

許歲松開手指,原本還在打顫的雙腿忽然繃緊,怕到極限便是無所畏懼,誰也不能傷害陳準。

就像當年高考的那晚,她獨自去找陳準,下定將他尋回的決心,不允許任何人帶他誤入歧途。

許歲把他剛才的告誡拋在腦後,回手撳開燈,四處尋找,在角落裏看到一把舊拖布,她拎起來,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三兩下就踹掉拖布頭。她快步到門邊,把端午往後驅趕幾步,開鎖出去。

那三人知道陳準報了警,不想浪費時間多做糾纏,後院的狗能帶走幾只算幾只,得先解決掉他,盡快開車逃離。

藍夾克舉起棍子,照著陳準頭部擊打,卻在快落下時,身體忽然僵住。

他嗓子裏哼著:“我操……”之後慢慢向後轉去,眼睛一翻,癱軟在地。

許歲這一下用盡全身力氣,棍子揮過去後,胸膛疾喘。

現場短暫安靜下來,便聽見屋子裏端午撕破喉嚨的吼叫聲,還伴隨著頂撞門板的聲音。

胖子率先反應過來,朝那方向看了眼,回手一把拽住許歲的棍子。

許歲想抽已經抽不出。

畢竟男女力量懸殊,胖子把棍子往身前拽,另一手猛地揪住她頭發,將她整個人向後拖。

那一瞬間,許歲疼得忘記呼吸,感覺整個頭皮像被人生生剝去了一樣。她被拖行幾米遠,咬牙擡起手臂摳撓胖子的手。

胖子咬牙切齒:“臭臭□□,老子弄死你。”

許歲咬住嘴唇,感覺到指甲縫裏越積越多的纖維組織,她一下一下,發狠地摳著頭頂那雙手。

胖子疼痛難忍,終於松開,將她甩向墻壁:“你等著,老老子找工具剁剁剁掉你的爪子。”

他轉過身去,卻迎面被人踹翻在地。

剛才那一棍子幸好沒打到陳準的頭,他緩了十幾秒便再次坐起。

綠頭發不是他對手,此刻正躺在地上翻滾哀嚎,他一轉頭,看見許歲被人甩出去。

陳準沒給胖子回神機會,在他將要起身時,他迅速從後面鎖住他脖子,大臂和小臂成直角,對其頸動脈施壓,不久他就會大腦缺氧,短暫暈厥。

胖子還在掙紮,陳準暫時脫不開身,他眼尾一晃,綠頭發已經爬起,直直朝這方向沖來,他手上竟多了把銀亮的匕首,精準刺向陳準肋骨。

許歲驚駭:“陳準!”

卻在這時,不遠處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

端午從窗口一躍而出,遲鈍卻仍舊健碩的身軀劃過夜空,他嘴叉大開,口水垂下,面部猙獰如同林中猛獸,直撲向將要傷害主人的人,叼住對方肩膀不撒口。

“啊——”綠頭發哀嚎震天。

端午像要撕碎他一般,牙齒卡進他肉裏,晃動頭顱,空氣裏立即飄出一股血腥味。

一人一狗滾作一團。

綠頭發滿頭大汗,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揮起匕首,朝端午身上刺了進去。

陳準一聲吼:“端午!”

與此同時,警鈴由遠及近。

深夜裏,孫時手機突然急躁地響起。

他翻身起來接聽,面色一緊,睡意全無。

掛斷後,他趕緊給幾位同事打電話,然後去寵物醫院取醫療用品,和他們一同趕去動保基地。

先找了間房當做臨時手術室,孫時和兩名助手進去後,房門緊閉。

狗舍裏的狗倒下一大片,只有一小部分是幸運的,吃到少量他們投餵的毒饅頭,正趴在角落無精打采。

很多名志願者得到消息趕來,和另外三名工作人員給每只狗以最快速度灌下相應毫升的雙氧水進行催吐,並註射百毒解。

他們是否能闖過這一關,全看命運。

警察帶走那三人,問過話後,陳準從警車上走下來。

他渾身是傷,寒冷冬夜裏,只穿著件單薄的體恤和衛褲。

拉開狗舍的門,他不再往前,只擡頭看著眼前的情景,多一秒也沒多待,轉身退出來。

許歲把雙氧水推進一只狗的嘴巴,放下註射器,追出門口。

整個基地此時燈火通明,夜裏起了點風,廊燈搖擺,投在地上的影子也不斷變換。

許歲從屋裏取來陳準大衣,在救治端午的門口找到他。

這裏是個走廊,水泥地面,很久沒翻新的墻壁,盡頭架子上擺滿袋裝狗糧和罐頭。

陳準滿身狼狽,坐在旁邊地上,望著那些狗糧出神。

許歲沒等走近,他先發現了她。

陳準慢慢蹭著掌心的泥土,沖她牽動唇角:“過來。”他聲音沙啞。

許歲走過去,把衣服披在他肩上,不知此刻說什麽才恰當。

她在他旁邊坐下來:“端午……”

其實陳準比誰都清楚:“估計沒救了。”

剛才他抱起它,已經摸到漏出來的腸子。

許歲喉嚨哽住,心中同樣難受到無以覆加,一時也說不出安慰的話。

陳準擡起手來,小心翼翼地撥弄幾下她的頭發,看見她發根處又紅又腫:“很疼吧?”

“好多了。”

陳準替她松開發圈,用指腹輕輕按摩著那處皮膚:“我又欠你的。”

“別說這種話,你和我談不上誰欠誰。”她拉下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緊緊握著。

好一會兒,兩人沒再開口。

走廊裏很安靜,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對面那扇門還未打開。

陳準後腦抵著墻壁,想起一些舊事:“記得你高考的那晚,我們在火車站後巷,也是這樣坐著。”

當時許歲一路追去那裏,拽著陳準死也不撒手,那小混混叫什麽她已經不記得,但他打自己那巴掌許歲始終記憶猶新。後來兩人滿身傷痕,坐在盡是淤泥的墻根下,陳準默默地喊了聲媽媽,許歲見到他的眼淚,於是決定同他踏上沒有目的地的列車。

如今,仿佛情景再現。

陳準聲音顯得很無奈,他把所有焦急難耐都藏了起來:“那時是我媽離開我,現在又換我的狗。”

許歲咬住唇,她不知道如何寬慰他。

他又說:“端午陪了我十年,我想過它會在我身邊慢慢變老再死去,卻沒……”

“別說了。”許歲輕聲打斷他。

陳準扭過頭。

兩人同樣是坐著,但許歲比他矮了一大截,她撐著地面跪直身體,稍微高出一些,方便將他的腦袋壓進自己胸口。

這是現在她能給他最好的安慰。

許歲輕撫著他的頭發:“等一等好嗎,也許情況沒那麽糟。”

她是強大的,能夠承托住陳準的大部分重量,那時她堅定地牽著他的手,現在她緊緊抱著他。

陳準沒再開口,閉眼安靜了會兒,直到對面的門從內打開。

孫時摘下染血的手套,極輕地嘆一口氣:“進去看看吧。”

沒有奇跡,他早就知道的。

作者有話說:

還有最後一章,我沒寫完,大家等我幾天球球了。

100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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